拜年
作者:李民增 稿源:時評界 編輯:時小川
大年初二早飯后,娘拿出兩包點心,對我和弟弟說:“拜年去吧!”
“先去哪里啊?”我問。
“先去哪里也行。”娘說,“一家一家挨著拜。”
我們就先去北鄉(xiāng)大姑母家。
建國初期,沒自行車,更沒汽車,也沒公路,我們就在田間土路上一邊走,一邊玩,五六里路,磨蹭著走到,已經(jīng)快到晌午了。
姑母見我們?nèi)チ?,很高興,一邊問“路上冷不?快進屋暖和暖和!”一邊從院子里扯過一個干草,放在堂屋當(dāng)門,點著了,熊熊的火焰,立即把我渾身的寒氣趕走了。
飯做好,準(zhǔn)備吃的時候,先磕頭。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前,放一個草苫子,面對寫著歷代祖先的“族子”,我在前頭,弟弟在后邊,跪下,先磕一個,算是拜祖。然后,再磕一個,說:“給姑父磕頭。”再磕一個,說:“給姑娘磕頭。”我們習(xí)慣把“姑母”叫“姑娘”。姑父、姑母就趕緊說:“別磕啦!磕一個就行。”在家里拜完年,還要由姑父領(lǐng)著,到他族中近門兒磕頭。一進院就說:“二叔!南鄉(xiāng)的親戚來了,給您拜年哩!”那家人就趕緊迎出來,說:“來了就是了。進屋暖和暖和吧!”姑父就說:“不啦!俺再到別家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”一邊回頭領(lǐng)我們往外走。一般不用我們說話。
轉(zhuǎn)完回來,姑母就發(fā)壓歲錢。一般是每人“貳仟圓”,就是現(xiàn)在的兩角;也有給“伍仟圓”的時候,少;沒給過“壹萬圓”。
姑父陪我們在當(dāng)門八仙桌子上吃。一般是一碗肉,湯多;一碗炸丸子,也是帶湯的,算是好菜。還有豆腐、白菜什么的,那時候沒青菜。不喝酒,一個小筐盛了幾個饅頭。姑父掰了一塊饅頭在手里攥著,吃得很慢,主要是看我們吃。姑母在東間鍋臺上自己吃玉米面窩窩,喝早飯剩下的棒子糊糊兒。我們小,不懂事,只顧自己吃,也不讓姑母吃,當(dāng)時我多么不懂事啊!
離開姑母家的時候,她留下一包點心,添上一塊花糕,讓我們帶回。我們走在回家的路上,常常站在路邊,面對著茫茫的雪野,比賽似地大聲唱。
那時候,人們雖不富裕,但心情好,整天很快活。學(xué)校里,不管上不上音樂課,老師有空就教唱歌,每天早晨、上午、下午上課前,都要唱一陣歌。唱“東方紅,太陽升”,唱“解放區(qū)的天是明朗的天”,唱“北風(fēng)吹,雪花飄”。還有“雄赳赳,氣昂昂,跨過鴨綠江”,因為那時候正在“抗美援朝”。
后來又唱“社會主義好”,嘻嘻哈哈的,把寒冷全忘在了腦后?,F(xiàn)在想起來,人生在世,其實就是活的精神,不論窮富,和諧快樂就好。
小時候拜年的情景,猶如一幅美麗的風(fēng)俗畫,永遠(yuǎn)生動在我的記憶中。
作者簡介:李民增,男,山東省聊城市人。作品經(jīng)常在國內(nèi)外報刊發(fā)表,獲獎,選入多種版本。出版有詩集《春雨瀟瀟》,詩文集《柳園漫話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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