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又浸落在村莊

　　作者：楊樂 稿源：時評界 編輯：洪小兵

　　昨夜，寒風呼嘯把靠北的窗戶打得來回交響，一個人蜷縮在孤獨冷清的房間里，等待著翌日一場雪悄然浸落在鄉(xiāng)野，此刻腦海里又想起了那些與雪有關(guān)的往昔，在慘栗的北風呼嘯聲中，耳邊又回蕩起高中語文自習課時朗讀劉亮程先生《寒風吹徹》的情形：“雪落在那些年雪落過的地方，我已經(jīng)不注意它們了。比落雪更重要的事情開始降臨到生活中。三十歲的我，似乎對這個冬天的來臨漠不關(guān)心,卻又好像一直在傾聽落雪的聲音，期待著又一場雪悄無聲息地覆蓋村莊和田野。”那個時候落在我們一生中的雪確乎沒有到來，而如今，雪不僅覆蓋了村莊和田野，更落在了我的心間。

　　兒時在農(nóng)村生活，每年冬天都至少要下一場雪，每當積雪覆蓋，那便成了孩子們的樂園，小伙伴們肆意地裹起一個個雪球就“開戰(zhàn)”，我們追逐著、奔跑著、嬉鬧著，任憑汗水浸透厚實的衣裳。大人們還會教我們堆雪人，拔出地里的胡蘿卜做雪人的鼻子，拿出玻璃彈珠裝點雪人的眼睛，那時我卻天真地以為，白白胖胖的小雪人會陪伴我們度過整個冬天，看著我們嬉戲打鬧，在寒風凜冽的夜晚守候著一家人的幸福與平安。

　　在我上初中那會，寄宿在學校，那時家庭條件不好，時常廢寢忘食，饑一餐飽一餐導致患上了急性腸胃炎，就在一個下著雪的冬天，班主任老師帶我去鎮(zhèn)衛(wèi)生院打針，通知我家人趕來，當時我告訴老師，父母在外打工，爺爺奶奶年紀大不方便過來。但老師還是執(zhí)意給村里打了電話，托人把我在學校生病的事告訴我的家人，老師回去上課后，我呆呆地望著吊瓶里點點滴落的藥水，哆嗦著瑟瑟發(fā)抖的身軀，可能這個時候更需要的是家人溫暖的懷抱。正當我望著窗外屋檐上的冰柱發(fā)呆時，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我的跟前，得知我生病的消息，爺爺從十多里外的村里坐車來到鎮(zhèn)上，眼角上還掛滿冰晶，黝黑的臉上布滿一塊塊淤青，他從懷里掏出一杯在街上買來的黑米粥，放在我冰涼的手上，那一刻淚水不自覺地奪眶而出，積雪覆蓋下的村莊，我在想爺爺是懷著怎樣急切的心情從交通不便的村里趕來鎮(zhèn)上，遞給我那份一生都忘不了的冬天的溫暖。

　　后來的每個冬天都會下雪，可是隨著年歲的增長，卻沒有了兒時的那份期待，等著風雪而至，等著佳人南歸。在這些年關(guān)于雪的故事里確實有過幾個有趣的小片段，大學時有一室友是海南人，從未見過雪，想著能親眼看一場大雪紛飛的景象，直到最后一個冬天他才實現(xiàn)了自己的心愿，于他而言，那一片片雪花就像是一顆顆希望的種子，浸落到地下，也開出了燦爛的花朵。

　　如今，作為一名身居基層一線的工作者，看到落雪的場景也不那么驚奇了。也許，冬天本該這樣，痛痛快快地下一場雪，就像人類一樣，有著愛恨情仇，有著酸甜苦辣。極目眺望著被雪染白的世界，街上迎著風雪的趕路人，幾個稚氣未脫的小孩嬉戲著，街頭冒著騰騰熱氣的早點攤前人頭攢動，這一切就像是十幾年前的某個清晨，我圍抱著火爐，渴望著烤熱漫長一生的某個時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