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喜林：母親的目光

　　作者：郭喜林 稿源：時評界 編輯：洪小兵

　　母親的目光炯炯有神，猶如現(xiàn)在醫(yī)院里的CT掃描機，不管兒女們有什么心思都躲不過她的那雙眼睛。

　　但是，在艱苦歲月的年代里，母親的目光卻是她始終放不下的千斤重擔與憂愁。白天要到生隊里參加勞動，夜里又要為兒女們縫縫補補。而且，母親要按照降冪排列順序從大到小依次縫補衣服，不能讓大兒子穿爛破衣服走不到人跟前，不能讓女兒穿著有窟窿的衣服讓人笑話。兩個小兒子再小，那也是她的心頭肉，就是一夜不睡也得把他們的衣服補好。只有讓她專注的目光把一碗水端平，她才不會讓兒女們感到自己偏心。

　　尤其是冬天來臨之后，是母親的目光最為憂愁的日子。因為家庭貧窮而無奈，她不知道究竟該怎么樣才能讓孩子們穿上棉衣棉褲。就在她日夜為難的時候，在縣里當縣委副書記的我姑父回到了老家。當我姑父看到孩子們?nèi)匀淮┲鴨我聲r，他讓我母親把所有布票交給他，并讓我母親跟他去供銷社，讓我母親告訴他哪個孩子穿什么樣的布料合適，穿多大尺寸，然后由我姑父付賬。那一次，讓我看到了母親的眼神是那么感動。在我姑父付賬的那一瞬，母親感激地流下了眼淚。因為，她知道，孩子們終于能穿上棉衣棉褲了。而且，母親沒有讓我姑父在供銷社買那么多的新布，而是要把我哥和我姐穿的衣服褲改成我和弟弟穿的棉衣棉褲。

　　我問母親，為啥不讓姑父多買一些新布?她說，你姑父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，他還要照顧其他親戚，我們不能太貪心。而且，她還告訴我，做人要懂得感恩，你從小要記住你姑父對咱家的好，長大了孝敬你姑父。那時，我還是一個小學生，于是向母親點頭答應。

　　但我清晰地記得，那時母親的目光擁有了像陽光一樣的溫暖。尤其是她拿起剪刀給哥哥姐姐裁剪新衣服的目光格外專注，唯恐自己一剪子下去剪不好。于是，她讓自己長長出了一口氣之后才靜下心來，用粉筆頭勾畫了幾下，才用剪刀小心翼翼開始裁剪新衣服。那個時候，我目不轉睛地站在一旁不敢出聲，只是靜靜地觀看母親如何裁剪衣服。

　　當母親給哥哥姐姐裁剪完新衣服之后的頭一個晚上，她就坐到煤油燈下開始縫制新衣服，衣服做好了，才能再做成棉衣棉褲。在做棉衣棉褲的時候，母親會讓我?guī)退麎褐硞€部位，她就能十分嫻熟地把棉衣棉褲翻過來，那就說明棉衣棉褲做好了。于是，母親專注的眼神就會興奮起來，并再次出一口氣。意思是，總算大功告成了，大兒子和女兒能換冬裝了?？梢哉f，這是母親最開心的事。

　　接下來的幾個夜晚，母親又要把目光轉移到給我和弟弟縫補衣服，做棉衣棉褲的忙碌上面。為了節(jié)省煤油，母親讓我把掰掉玉米的玉米棒拿回去燒火，讓火光為她縫補衣服照明。當我和弟弟也穿上棉衣棉褲的時候，母親才露出了久違的笑容。

　　正是由于母親為我們兄弟姊妹四個縫補衣服累壞了眼睛，到她年老的時候，兩只眼睛總是經(jīng)常流淚。而且，需要經(jīng)常用眼藥水來養(yǎng)護自己的眼睛。盡管這樣，我們作為她的子女，不管誰心里有啥事，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，并讓我們?nèi)鐚嵪蛩A報，不能有任何隱瞞。然后，她就會為我們出主意想辦法。如果母親解決不了，才會讓我父親出主意想辦法。尤其是我父親還上班工作的時候，他不會輕易讓我們的事情干擾父親的工作思路。

　　母親知仁善讓的目光和勇于擔當奉獻精神，是我們子女永遠學習的榜樣?，F(xiàn)在是母親的101歲紀念日，我卻不知道如何為她老人家過生日。尤其是在失去母親的二十多年里，我總是感到愧疚。所以，我始終放不下對母親的思念和感恩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