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喜林:我老家東屋里的故事
作者:郭喜林 稿源:時評界 編輯:洪小兵
我的老家在山西省晉城市山河鎮(zhèn)東土河村,我們老家是一個四合院的東屋,是一座四間房的上下樓房。
在這個屋子里,我度過了自己并不快樂的童年。因為,我父親是被錯劃的大右派。上級組織讓他帶上家人到縣里勞動改造,可以在原新鄉(xiāng)地區(qū)管轄的14個縣任意挑選一個地方。但我父親沒有選擇留在新鄉(xiāng)勞動改造,而選擇了回老家勞動改造。他說,不能讓更多被提拔的干部受他的影響。于是,我父親花錢雇了一輛牛車拉著全家人的生活必須品回了老家。那時沒有汽車公路,全是崎嶇的山路。而且,那時我是被燒傷右手之后剛滿兩歲的孩子,我姐只有8歲,我哥十幾歲,父母旅途上的勞累之苦可想而知。
我們由城市居民變成農(nóng)民之后,就只能在這座房子里百般無奈求生存了。我們回去時,奶奶還在,奶奶住一樓,我們住樓上。二樓是出沿樓房,也就是我們現(xiàn)在所說的陽臺。我7歲時,家里秋天收獲的玉米棒是生產(chǎn)隊按人口多少分配的,午飯后我掂著一串米玉葉綁好的玉米棒往陽臺的木柱子上掛,我用力爬上了欄桿,結果不小心將我摔在院里,摔在了奶奶編織的玉米葉草墊子上。如果不是那個草墊子,我可能小命不保。即便如此,我七天七夜不會說話,不會哭。把父母嚇得到處求醫(yī),到處找剛生下來的黑牛尿給我喝。農(nóng)村老中醫(yī)說,黑牛犢的尿可以治療小孩驚嚇的病。據(jù)說,父母和親戚與村里人四處打聽尋找才找到了黑牛尿。父母掰開我的嘴喂我黑牛尿,村里老中醫(yī)掂起我的腳脖子在屁股蛋上拍了兩巴掌,我“哇”一聲哭了。老中醫(yī)說,沒事了,孩子命大。
我7歲的時候,奶奶去世了。那是某一天的下午,我掂著一個荊條編的籃子去地名叫“后邊”的山坡上撿羊屎掙工分。還沒撿到多少羊屎蛋,就有人從村里來告訴我,你奶奶不在了,趕快回去吧。我回去之后,在院子的外邊一塊空地找到了奶奶的靈棚,我叔已經(jīng)從晉城回來了,他正在給我奶奶磕頭。我不知道上香磕頭要按輩分來,就跪在地上哭著給奶奶磕頭了。記不清是哪個鄰居把我拉了起來,他說你等會再給奶奶上香磕頭。
因為家窮,交不起幾毛錢的學雜費,我8歲還沒有上小學。所以,比我小1歲的一個侄兒和一個侄女和我成了小學同學。弄得我這個同學里的小家長,好沒面子。
上了小學,我就想和大人一樣到村底下的小井水庫學游泳。我爸怕把我淹死,不讓我去。于是,每天中午讓我和他躺在只有一條爛緯席上睡午覺,而且讓我躺在他的后邊。當我覺得他已經(jīng)睡著時,就想悄悄翻身而過,去水庫里學游泳。沒想到,父親一只手伸出去就拽住了我的腳脖子。父親問我:“你想逃跑?”然后又說:“沒門!老老實實躺下睡覺。”
然而,父親總有累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。遇到機會,我就能逃出去學游泳。但卻有一次我站在水庫大壩放水管的臺階上時不小心踩空了,那時我還沒學會游泳,嗆水之后被人救了上去。除此之外,還在村里的磚瓦窯蓄水坑里差點被淹死。那時,剛下過一場大雨,蓄水抗都滿了。因為我不知道那個蓄水坑究竟有多深,里邊有個大人正在踩水游泳,我問他多深,他說沒多深,你看才到我咯吱窩,來吧。我們一起去了好幾個小朋友,就我膽大,立即脫掉破衣服就跳進去了。跳進去才知道上當了,我不會游泳在里邊又踩不到底,就只有喝水了。幸虧在緊要關頭被磚瓦窯上來的人跳進去把我救了出來。
也許,我真是“初生牛犢不怕虎”。被救上來曬了一會太陽,就和另外3個小朋友又去了叫王墳嶺的地方,那里有個水坑,也沒多深,幾個小朋友就在哪里開始尋歡作樂了。這是小學二年級以前發(fā)生的事。當我差點被淹死的消息傳到父親那里時,我回去肯定是少不了要挨打的。但我每次挨打都是主動把屁股崛起,讓父親打。打過之后,他才會消氣,讓我趕快去吃飯,并叮囑我,以后不準再去水庫送死。
到了五年級,因為文化大革命的影響,小學升不了初中,那時小學是五年制,初中和高中是二年制。上不了初中,在暑假里去土河中學后面的水庫學游泳時,又差點被淹死,同樣是被村里的大人救了上來。盡管學游泳有三次差點被淹死的經(jīng)歷,我卻從來沒有怕過死,下決心要學會游泳。而且,就在五年級上不了初中的那年夏天學會了游泳。
上世紀的1978年,父親的右派被平了反,我們的戶口也從山西老家遷回了新鄉(xiāng)市。但是,由于當時住房問題得不到解決,我和母親與弟弟在1979年11月13日,才由土河公社的解放牌汽車把我們的家具和生活用品拉到了新鄉(xiāng)市。
在新鄉(xiāng)參加工作以后,我每次回老家住在留在老家的哥哥和姐姐家的新房。因為,他們已經(jīng)在老家成家,就沒有再遷回新鄉(xiāng)。而且,我每次回老家都要去老院里仔細看看那座土坯房的東房,并用相機留下了整個院子的全景,以及每一座房屋的照片。然而,隨著歲月的流逝,東院的那個四合院房子大多都塌了,院里只有我們家的土坯房屬于四梁八柱結構,依然完好。老屋東房顯得孤苦伶仃,沒有了鄰居房屋的陪伴。而且,院子里的雜草有一人多高。我每次回去,都要清理那些雜草,必定我與老院子和東屋已經(jīng)產(chǎn)生了深厚感情。
現(xiàn)在實施城鎮(zhèn)化,農(nóng)村許多老房子都塌了,每個院落都是殘垣斷壁,雜草叢生,一片荒涼景象。每次看到這些,不免有些傷感,但卻無可奈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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